引导孩子,我不希望以赏罚模糊了事件本身的意义,而是期望在每一次的生活经验里,带孩子看到事件的本质,仔细地体会自己内心的细微变动与感受,不管做或不做,最大的依据是自己的自由意志,而不是依赖外在薄弱的、可变性强的利益或威吓因素。
回到事件本身:姐姐为什么骂你
某一天晚上,我在客厅听见芽在书房吼蝴蝶,我在芽断断续续的怒骂声中,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:蝴蝶把芽的水晶项链搞丢了。
项链是芽同学的妈妈在她生日时亲手串成送她的,芽很珍惜,当初蝴蝶要借时,芽便一再叮嘱小心保管,没想到还是弄丢了。
我听不见蝴蝶的回应,大概是定定地站着让芽数落吧。
几分钟之后,蝴蝶悄悄来到客厅,挨近我身旁……
“怎么啦?”我问。
我一问,蝴蝶马上哇地一声哭起来,边哭边说:“姐姐一直骂我……”一副很委屈的模样。显然,这时候她只在意芽骂她这件事,至于是不是该骂、为什么被骂,好像都已经顾不上了。
这便是“处罚”的效果。因为意识到自己被质疑、被攻击,本能的反应便是使尽全部的力气防卫,反而没把心思放在发生的事件上,在各种旁枝末节的干扰中,孩子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面对的是什么。
我试着把蝴蝶的心思拉回问题的症结上:“姐姐为什么一直骂你?”
当她终于讲出“我把她的项链弄丢了”时,被骂的委屈感才渐渐消失,这才回到事件的本质——面对自己的失误。
我看到她拿出书包,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出来,一件一件地捡拾,努力寻找芽的项链,可惜没找到。她又陆续找了几个可能的地点,依然徒劳无功。最后,她决定去跟芽道歉:“姐姐,对不起,我把你的项链弄丢了。我明天再去学校仔细找找看,说不定落在学校了。”
蝴蝶一认错,芽也就心软了,不好再骂她,只从牙缝中勉强挤出一句话:“下次小心一点!”
帮忙解决状况:现在不可以出浴缸
另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事件是,有一次芽和蝴蝶在浴室泡澡,我偶然经过,听到芽急急地对蝴蝶说:“叫妈妈,叫妈妈,不要让爸爸知道。”
我推开门一看,原来她们打破了玻璃杯,闯祸了,正想办法善后。我一边拣玻璃碎片,一边叮咛:“现在不可以出浴缸,小心脚被扎破。”
芽和蝴蝶连声应好,并跟我道歉,同时不忘自我消遣:“下次泡澡不要再用玻璃杯倒水进来了,万一打破时被爸爸发现就惨了!”
我笑笑:“有多惨?”
蝴蝶学起先生叨念的口吻:“爸爸就会说,‘泡澡干嘛还倒水进来?要喝水不会泡完再出去喝吗?干嘛用玻璃杯?打破了吧?等一下扎到就要去医院……’”
所以,她们的结论是:闯祸时最好不要让爸爸知道。
我努力让芽和蝴蝶见到另一种应对失误的态度。和爸爸不一样,当她们做错事、闯祸时,不管我多伤心、多生气、多担忧,我终究还是会陪着她们一起解决。我明白地让她们看到我的态度,而不是把心疼、关心包裹在斥责、懊恼下,让她们困惑,猜疑我的爱。
处罚如果可以一劳永逸地令孩子不再犯过错,我也会愿意使用,事实上是不可能。处罚、奚落和责骂,只会让孩子在面对过错时推诿、畏缩,远远地逃离父母提供的解决之道。
自我肯定就是奖赏:你满意吗
不处罚,那么,奖赏总该没问题吧?我们总是说要正面鼓励孩子,奖赏足以激发孩子的表现动机,不是吗?
芽跟我说,同学家人以考100分可以领到奖金作为鼓励。当同学问她“你考100分可以领到多少钱”时,芽的答复是:“没钱领!100分就100分,为什么要领钱?我妈妈平常有固定给我零用钱啦。”
芽考完试后,我总是问她:“你满意吗?这个分数是不是你最努力的成果了?”如果她说是,不管是不是100分,我都开心地恭喜她;如果不是,那么,再来聊聊这次考试的状况。
芽上学期最后一科的考试日期恰逢我生日,我在她的小日记上,看到她写着要考个好成绩作为生日礼物送我。可能是为了这个理由,芽面对那次考试格外用心,整整一星期,我每天下班回家都见她独自在书房温习功课。
临睡前聊天时,我跟蝴蝶聊起这事,说:“姐姐要把她的成绩拿来当生日礼物送我,所以她很认真地准备,我好感动。”
蝴蝶回我:“把书念好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事,你干嘛感动?”
“是呀,虽然你们把事情做好是应该的,我还是很感动你们知道要这么做,而且努力尝试了。”
看吧,不需要额外的奖赏,最好的鼓励就是一个温暖的拥抱、一句“我知道你很努力了”,它能激起孩子为了成就自己、为了令自己爱的人开心而努力。